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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星小说网 www.jxjwly.com,长弓牧野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孩子是我和妻子一生最伟大的作品。

    妻子说,创作过程中的许多工作都是由我承担的,可把我累坏了,命名的事你就多操劳吧,你是学文科的,在这方面应该有天赋。似乎有些不放心,过了不久,妻子又叮嘱道,你该不会辜负我的殷切期望吧?

    一件伟大的作品没有一个超凡脱俗的命名,最多只能够算半成品。就如同余秋雨先生那些美仑美幻的集子,如果书名不叫文明的碎片、山居笔记、霜冷长河、行者无疆,而是千篇一律叫记一件小事、我最难忘的一个人、我去过的地方,那多刹风景呀!因此,早在造“预算”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给孩子命名的问题了。

    没想到,取名还真不容易。憋了好几个月,备选名字也写了好几大本,却始终没有一个能够定得下来。我对妻子说,要不,我们把名字做成小纸团,让孩子自己抓,逮住哪个用哪个。妻子说,亏你想得出来,这么慎重的事情,哪能用如此草率的办法解决,再想想吧。

    还没有等我想好,儿子却迫不及待地来了。1993年9月5日下午2时45分,儿子准时前来报到。小家伙一出娘胎就眯缝着小眼睛四处打量,瞅谁都欢天喜地,把一家人激动得早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这个抢过来抱抱,那个接过去亲亲“儿子”、“孙子”、“宝贝”、“乖乖”、“小丑”地叫个不停。人一高兴就容易忘乎所以,一来二去,我竟把取名这件大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直到有一天,户籍民警提醒我,你们的孩子生下来好几个月了,也该上户口了。这才记起孩子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呢。于是,全家人都开始着急,我更是急得不行,连上厕所都在掂量给儿子取名的事。

    有一天,住在乡下的爷爷进城来看孙子,见孩子正手舞足蹈地瞎忙乎,忍不住夸了一句“你好自豪哦!”我突然受到启发,马上宣布儿子叫“自豪”我想,这个名字好,一来他是咱们家三代单传的“香炉钵钵”理当自豪,二来这个名字坦荡豪放、有利于儿子形成开朗、爽直的个性。越想越得意,我赶紧把这个决定向几个好朋友作了汇报,朋友们听罢“扑哧”笑出声来:“怎么象一个退休工人的名字呀?”

    我满腹狐疑地走回家,又用周围邻居小孩们的名字逐一对照,果然发现“自豪”这个名字有些平凡。你看,东头吴家的儿子叫“吴佳根”——既是吴家的好苗苗,又是吴家的“根”多有意义。西头老何家的孙女叫“何漫秋”——既顺口又有诗意,一听就是未来的大明星。再往远处看,满世界的“富贵”呀、“发财”呀、“鸿运”呀、“鹏程”呀,哪一个都响当当、亮晶晶的,叫着顺口,听着吉祥。我真的有些后悔了,低了头不敢做声。

    那时候,儿子已经6个月,派出所已经催得不耐烦,妻子也有些等不及,敦促我赶紧去把儿子的户口上了。“上什么名字好呢?”我还在犹豫。妻子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名字,那就叫自豪吧,叫顺口就好了,你要是再犹豫,恐怕连这个名字也叫别人抢先注册了。”说罢,拽了我的手就往派出所走。派出所民警的工作效率还挺高,不到10分钟就办完了手续,填好了户口本。我们高高兴兴地接过户口本,一看,却傻了眼——原来,户籍警分不清平舌翘舌,把“自豪”写成了“志豪”我们强烈要求更正过来,户籍民警却教育我们说:“亏你们还是读书人,连名字都不会取。自豪哪有志豪好呀,志向远大、前程无量,就这样了。”就这样,儿子有了两个名字,在户口本上叫“志豪”受法律保护;在生活中叫“自豪”不受法律保护。

    哲人曾经讲过这样的故事:让你从丰收在望的麦田里走过去,把最大一支麦穗挑出来。你望了望无垠的麦田,满怀信心地出发。沉甸甸的麦穗一一从眼前闪过,你并未在意,总以为最大的一支在后面,因此一直不敢贸然下手。结果,当你走完一整块麦田的时候才发现,你不仅错过了最大的一支,还错过了较大的一支,剩下的那几支麦穗都不是你该选择的,但是很遗憾,按照游戏规则,你已经不能够再回头了。生活也是这样,你刻意追求的东西往往得不到,而你无心为之的事情却很快就有结果。

    许多年来,我一直为儿子的名字耿耿于怀,妻子也颇感遗憾,奇怪的是,儿子本人却并未在意过。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任谁叫“自豪”他都会猛然回头,冲你甜甜一笑,然后,清脆洪亮地答应一声“嗨”

    儿子5岁那年,与母亲照了一张合影,照得很美,看上去特让人感动。我的美术家朋友道富先生以此为素材创作了一幅电脑美术作品,并且让我题几句话作纪念。我怀着十分愧疚的心情写下了这样的句子——

    儿子/父母都是平凡的人/无法赠你丰衣足食的前程/甚至/不能赠你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但是/请相信/我们会赠你一颗善良且宽容的心/为你遮蔽人世的风雨。

    这幅画就挂在儿子卧室墙壁上,他每天都能够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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