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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计划受挫,我并不灰心。我看出主席生气不是为了游泳,而是嫌浪费。不该为他个人修那么个小池子。“花钱不办事,蠢。他这样说。

    我继续做工作,第二次劝动毛泽东,去清华大学游泳馆游。想到计划就要实现,我的话格外多。

    “主席,你不要怕。出不了事,我保护你。”

    “你保护我?“毛泽东上下打量我。

    “主席,不是吹,我游泳是相当可以的。”

    “要是出事了呢?”毛泽东煞有介事。

    “我救你!你只管放心,不要怕。

    “噢,我过去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个本事呢?

    “您没游过泳怎么能知道呢?”

    一阵笑声,汽车飞一般驶向清华大学。

    我和卫士们随主席来到池边。我搀扶主席胳膊,再次安慰:“主席,放松些,不要怕。这边水浅,您慢慢下。”

    毛泽东没有下水,继续沿着边走:“我不怕,我到那边下。”

    “不行。那边是深水区。我拉他。

    他只顾往前走:“水深也不怕,有你保护么。”

    “哎呀,那可不行,那边可不行。”

    “怎么,你怕了?

    “我”毛泽东笑得蹊跷。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不知不觉松了手。

    毛泽东在深水区那边做做准备活动,便抓着扶手下水了。我一阵惊愕,一阵激动,还夹杂了隐隐的窘赦。毛泽东果然会游泳!手一松,便浮于水中,轻松自如地划动手脚,是侧泳,缓缓向池心游去。脸上是一种真人不露馅,终于能使别人大吃一惊而得到的满意得意之色。

    太棒了!我一个猛子扎入水中,向毛泽东追去。游到毛泽东身边喊:“主席,您会游啊!、

    “嘿嘿,我很小就在门前的池塘游了。那时候,你这个生命还没有发源呢。

    水面上响起一片欢笑声。那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回来路上,我见毛泽东心情愉快,精神抖擞,忍不住又问:“主席,现在您说什么运动最好?”

    “你呀,”毛泽东笑着指一指我,赞赏地点点头,”游泳好。”

    “我说的四大好处不假吧?

    “不全面。

    “还有什么好处?”

    “第一大好处就是可以不想事。吃安眠药做不到,其余吃饭。散步。看戏、跳舞都做不到。游泳就可以不想事,一想事就会往下沉,就会喝凉水。

    真没想到会产生这个功效。我高兴坏了,专门去傅连漳那里报了功。

    毛泽东游上兴头,一发不可收。他不高兴在那小池子里游。只想去江河湖海中游。1954年,毛泽东来到北戴河,就在北戴河办公。中央首长来得特别多,开会也方便。每天工作之余,毛泽东一定要去游一次泳。

    那一年游泳,有几件事留给我印象特别深。

    毛泽东游泳喜欢热闹,尤其喜欢和年轻小伙子姑娘们成群结伙地游。这时他便会精神抖擞,谈笑风生。他侧泳仰泳,自然轻松,一边游一边和年轻人聊天,兴致极高。

    一天,他游到兴头上,旧话重提,忽然朝我喊:“小徐,你不是游得好吗?我们比一比。

    “行啊,我们比速度。”我朝他靠近。

    “你聪明,我也不傻。我不跟你比速度,我跟你比耐力,比持久。

    “那不行,比赛都是比速度。我知道毛泽东下了水就不愿上岸,就那么不停地游。我可不行,时间一长非抽筋不可。

    “你别骗我,有比速度的就有比耐力的。要达到胜利的波岸。首先必须有耐力。要坚持时间长,要游得远才行。”

    毛泽东不慌不忙只管向远处游。他游泳的轻松自如完全如他后来在词中所写那样: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半小时后,我坚持不住了,气喘吁吁爬上船,乘船随毛泽东邀游大海。毛泽东指指我挖苦:“他很进化么,很有办法,游不过岸就划船划过岸。

    大家都笑。许多人游不了多久也得上船喘口气,然后再下水陪毛泽东游。毛泽东每次游泳只下一次水,下去就要游个够。不够不上岸,上了岸便不再下水。无论走路游泳,他都是那句话:我这个人不喜欢干口头事。

    像往常那样,毛泽东游了一个多小时,经我们一再劝说才上岸。

    卫士们替毛泽东擦干身体。毛泽东在沙滩上漫步,嘴里念念有词。他天天这样念,有时夜里工作疲劳,出门观海也是这样念,听多了我便记住了:“东临蝎石,以观沧海。水何清洁,山岛棘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一天晚上,主席遥望大海又在念。我问:“主席,这是谁的诗啊?”

    “写得好吗?”

    “很有气魄,很美。”

    “这是曹操的诗,步出夏门行中的第一首,观沧海。”

    “曹操还会做诗呀?”

    “嘿,你这个大学生呀,确实该补补课。”毛泽东缓慢他说:“曹操是个了不起的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个了不起的诗人。”

    我大吃一惊,简直目瞪口呆。别说我没听说过这种肯定曹操的话,我坚信那时全国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也未曾听说过,就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也闻所未闻啊!无怪后来郭沫若写了替曹操翻案的文章,在全国引起那么大震动。

    我喃喃:“曹操?哪个曹操?”

    “还有哪个曹操,三国的曹操。

    “他,他不是白脸奸臣吗?”

    “喊,你知道个屁。毛泽东愤然时喜欢这样骂人。“曹操统一中国北方,创立魏国。那时黄河流域是全国的中心地区。他改革了东汉的许多恶政,抑制豪强,发展生产,实行屯田制,还督促开荒,推行法制,提倡节俭,使遭受大破坏的社会开始稳定。恢复、发展。这些难道不该肯定?难道不是了不起?说曹操是白脸奸臣,书上这么写,剧里这么演,老百姓这么说,那是封建正统观念制造的冤案。还有那些反动士族,他们是封建文化的垄断者,他们写东西就是维护封建正统。这个案要翻。

    我就是从那天起,开始重新认识曹操。我见主席看的是(古诗源).后来也设法买到一本,保存至今。上面有曹操的观沧海。龟虽寿等名篇。

    那几天,毛泽东总看古诗源。有天,他让卫士找地图来,一边查地图一边说:“曹操是来过这里的。

    我惊讶:“曹操也来过这里?

    “当然来过,上过褐石山。建安十二年五月出兵征乌桓,九月班师经过谒石山写出观沧海。

    这一年,毛泽东在北戴河停留最久。其他中央首长都走了,他没有走,直到九月天凉,仍每天下海游。可惜他登蝎石山我没能一道去。他写了著名词为浪淘沙北戴河。他说南唐后主李煜也写过浪淘沙。李惺的词意境和语言都好,但是风格柔靡,情绪伤感,他不喜欢。他说他还是喜欢曹操的诗。气魄雄伟,慷慨悲凉,是真男子。大手笔。

    我喜欢毛泽东的浪淘沙。特别是最后两句。将曹操的“秋风萧瑟”顺笔一颠倒,便成了“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跟在毛泽东身边,迎秋风听海潮,词中的意境和情绪感觉格外强烈,可以说动人心魄。

    出于安全上的考虑,公安部门和警卫系统对毛泽东“管“得很严。毛泽东总是想到人民群众中去,想和群众随便聊家常,想多过过普通人的生活。但是保卫部门怕出事,便阻拦。毛泽东有愤怒也有痛苦,没少动肝火:“他们老把我和群众隔开!

    毛泽东坚持要出去走动,保卫部门作一定让步,要求他戴墨镜、口罩。毛泽东走出去遇见农民,就要和农民聊天。又不是冬天,脸捂那么严还怎么聊天呀?农民光眨巴眼。毛泽东愤然摘下墨镜口罩,摔在地上。这下可不得了啦,一声“毛主席万岁”远近农民蜂拥而来,立刻包围了毛泽东。口号声鼓掌声响成一片,还聊什么天?毛泽东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可真难。我们这些生活在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如今回想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不能不说是个悲剧。

    毛泽东一被群众包围,保卫人员便紧张。也不能不紧张呀。朝鲜战争刚结束,沿海还有敌特,毛泽东高兴也不许多停,毛泽东发脾气也得“保护”走。回来想想还后怕,更不许毛泽东出去乱走动了。

    不能随便行动,不能随心所欲走到人群中去,这是毛泽东最痛苦的事。工作之余,他最怕孤寂,希望身边的工作人员能表现得随便些,可以开玩笑。起哄。骂娘,造成一种真正的社会生活的空气。如果大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他简直无法忍受。我理解,卫士们也理解。毛泽东是人,他需要过人的正常生活。所以,工作之余,我们在他面前都表现得很随便,甚至可以说“放肆。

    记得一天,毛泽东游得很远很远。我们跟随的人便轮番上船休息。快望不到岸了,仍劝不住主席。幸好,遇上一条渔船,打渔的老渔民全身晒得漆黑,衣服半敞,露出嶙峋的锁子骨和肋骨巴巴紫黑发亮的胸膛。他的脸孔和他的劳动的大手一样棱角分明,筋骨暴突。那一时微陷的眼睛格外亮,目光里透出纯朴、智慧和善良。我们在船上,先发现渔船和渔民,便招呼毛泽东上船。果然,毛泽东一听说有渔民,立刻痛痛快快爬上了船。不等擦干身体便迫不及待跟老渔民喊话聊天。

    者渔民没有认出毛泽东。这不奇怪,他何曾见过毛主席光着身子的形象啊?于是,那聊天便完全是社会上普通人聊天的气氛了。我的记忆中,再没见过毛泽东如那次聊天那么开心。那么兴奋,真是乐而忘返。从年龄身体聊到吃喝穿戴,从鱼龟虾蟹聊到五谷杂粮,从小小渔船聊到锅台炕头,从老婆孩子聊到国民党共产党。你问我答,我问你答。正经话玩笑话都说,又逗又喊又笑。毛泽东高兴得手舞足蹈。这正是他盼望已久的生活啊!

    老渔民陪不起工夫,要走。毛泽东不放,追着喊:“多聊聊。多聊会儿我把你船上的螃蟹全买了。

    “你别拿我开心了。”老渔民不信。

    “老同志你别不相信人哪,你跟我一道走么,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毛泽东认真着急。

    “真的?我这可是活蟹。老渔民动心了。

    “活蟹死蟹我全包了。”毛泽东拍响大腿。

    “现在螃蟹可是不便宜。

    “你老人家还能骗我?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行啊,我跟你走。随你唠嗑什么都行。”

    “我就要听听你那个互助组为啥不团结?”

    就这样一路聊来。上得岸,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然后同老渔民握手道别。老渔民直嘀咕今天走运,却始终不知道让他走运的人是谁。

    毛泽东让卫士把螃蟹送伙房全蒸了,在第二浴场弄个人长桌子,倒满一桌。毛泽东开心地喊着:“来来来,今天我请客,我请客啊!我们二三十人全是泳衣泳裤,跟毛泽东来到长桌旁。毛泽东抓起一只螃蟹,一掰两半,张嘴就是一口。蟹黄淋淋漓漓沾了满手满脸。他一边大嚼一边喊:“还不动手?别装正经了。”

    大家哄然而笑,立刻围上去抓螃蟹。”官不分大小,年不分老少,人不分男女,学着毛泽东扯开螃蟹便咬,一边大嚼,一边互相逗闹,再没那么热烈开心的了。一个个都吃成大花脸,互相你看我。我笑你,你捅他,乐个没够。

    毛泽东心血来潮,喊:“嘿,咱们合个影吧?照张相!

    嗷!大家一哄而起,立刻包围了毛泽东。簇拥着,就那么光不哧溜,随随便便,热热闹闹地合了一张影,一张难忘的影。

    九月中旬,接连几天大风大雨,北戴河成了喧嚣的世界。涛声从大海那边传来,像炮声隆隆,像千军呐喊,万马奔腾。毛泽东显得很激动,他要去游泳。

    “不行,绝对不行。我吓坏了,那一瞬间几乎后悔当初不该鼓动起毛泽东游泳的兴趣。他总是勇敢的,可也常常是轻率的。我拦住他说:“主席,这不是小事,也不是您个人的事,我必须向全党全国人民负责。

    卫士们也全拦挡过来。毛泽东一再坚持,我和卫士们死死坚守。决不退让半步。毛泽东虽然固执,一旦我们横下心来抱成铁板一块,他争取不到一个支持者,便也无可奈何。只好面对现实,另找时机。

    那几天,我们特别紧张,一刻不离地“监视”毛泽东,怕他溜去海边。随时准备采取行动。他性格中的顽强。任性,容易冲动,我们多次领教,深知其底。他几乎每天都要“闹”一次,每次都被我们团结一致地顶住了。”

    这天,雨终于停了。我却更觉紧张,料到主席会,”闹”得更厉害。跑去海边看看,倒抽一口凉气。好大的风浪!负责测温的同志报告,水温不到二十度。我脑子飞快旋转,准备好一套又一套“拦驾”的理由。

    果然,中午刚过,毛泽东便放下手中笔,吩咐卫士准备去游泳。

    “不行,主席,今天不能去。”

    “雨停了,为什么不能去?”

    “水很凉的,会抽筋。

    “我不怕冷。就你们怕冷,你们别游么。

    毛泽东这话讲得不假。我们经常冻得牙齿颤响,他却什么事也没有。他很耐寒。

    “那也不行,浪太大,岸边的浪有一米多高。

    “那才好么,乘风破浪,这正是机会么。

    “那是顶风。几个年轻战士试几次,都被浪打回来了,根本冲不过去。

    “一个人冲不过去,这么多人还冲不过去?岂有此理。毛泽东边说边就往外走。

    “不行!我一把扯住毛泽东:“主席,我还没说完。浪太大,贝壳全冲到岸边了,不少都是又破又尖,要扎伤脚的。”

    “从小我打赤脚,就不上山砍柴了?叫你说的!他甩一下手,藐视贝壳也藐视我。

    “还没说完呢。贝壳冲上来一堆一堆的,容易绊跤。您岁数大了,摔一跤我受不了,担不起责任。李维汉同志就摔断了腿。今天天气这样恶劣,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去。

    “他绊跤我就一定要摔跤?你这么说,我今天就非去不可!毛泽东甩开我,大步出门。我强烈感觉到他那与生俱来的不宁静,争强好胜和藐视一切的意志力。他的脸色和神气逼得我们不敢再动手动脚,只能追在他的左右劝说。偶尔拦挡到前面,一遇他的的的目光,便不得不闪开一边。那是下定了决心,要粉碎一切阻碍的目光,没人敢再和这种目光较量。

    事已至此,再无挽回希望。我和卫士及警卫人员便紧张行动起来,抢先脱衣,要冲在毛泽东前边。

    海风呼啸,透入肌肤,沁人骨髓。加上紧张,不曾下水我们已在战栗。大海上像有无数银龙在飞掠疾走,长列的白浪一道接一道从远处翻滚出来,咆哮着扑向岸边。浪脊上的泡沫直喷溅到远远的更衣室。满耳一片轰隆声,像有万千狮虎怒吼着围逼过来。气势惊心动魄。可是,别无选择。毛泽东已经赤身向海边走去。刹那间热血涌起,我和卫士们齐拥到毛泽东身边,手挽手,身贴身,前呼后拥冲向大海。

    我们刚踩上湿沙,那长列的浪潮已扑来,沿着沙坡急冲,一下子没了脚踝骨。我打个激灵,那浪潮已带着沉重的叹息往回缩。

    “赶浪,我们赶浪。”毛泽东陡地加快步伐。他还笑呢,小孩子游戏一般开心。他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去冒风险。我们簇拥着老人家急追那退缩的浪潮。追出四五步,耳畔轰轰响起,又一列氏浪以更凶猛的势头扑上来。不好!我急忙从身后扶住毛泽东。刹那间,一人高的浪头劈头盖脑压下来。我急忙屏气,不容站稳,轰然一声巨响,脑子便糟了。清醒得很快,发现一群人都歪倒在沙滩上,竟被那浪打出四五米远。

    “主席!”至少有四五个人同时喊。毛泽东已在卫士长和卫士的挽扶下站立起来,甩甩头上的咸水。他朝大海投去一瞥,那矗立的水的长城又滚滚而来,示威一般隆隆作吼。远处的礁石岩壁掀起冲天的水柱浪花。而脚下,浪潮急骤浩荡地涌上倾斜的海滩,摇撼着整个海岸。我想喊什么,舌头恰似贴在上颚动不了。毛泽东忽然笑了,就那么轻轻松松。随随便便一笑:“嘿嘿,我总算找到一个好对手。”

    现在重提当年情景,真正的男子汉都会对毛泽东的这一性格肃然起敬。他盼望挑战,他的一生不曾停止挑战应战,这是他性格的基础和核心。可是当时听了这句话,我却急坏了。须知,毛泽东若把什么认作了对于,那是永远不会服输的,那是必须一决雌雄的!

    果然,毛泽东召唤我们向海浪发起继续冲击,可是每次都被浪潮打了回来。老人家吐出嘴里的苦水,稍一喘气,马上又开始冲闯,不肯回头

    我们又被浪打回沙滩上。我和不少人都胆寒了。眼前那喧然滚沸的大海起伏着多少高山和深谷?仿佛能埋葬整个大陆。耳际盈满凶恶悲惨的声音,时而隆隆,时而嘶嘶。就连海鸥也忍受不住那喧吼,哀唉着窜到高空

    可是,毛泽东犀利的目光落到我们身上,显出少有的严厉。他问卫士长:“这点浪比刘绒的四个半旅还难闯吗?”他又问我们:“你们是不是觉得跟我走太危险?你们要是害怕,我可以另外组织人。

    就这么几句活,热血便在我们心中沸起。我们年轻,不乏血性。卫士长一声长呼,我们从地上爬起,迅速集合在毛泽东身边,手挽手,肩并肩,剽悍的警卫人员前冲开路,精壮的卫士左右护持,前倾了身躯向大海冲。我们横下了一条心,刹那间潮吼浪喧人呐喊,仿佛千军万马厮杀成一团。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搏斗,我们一连闯过四道长浪,终于游进大海!我们时而跃上波峰,时而跌下浪谷;波峰上可以望见无数条耀眼的白花花的浪纹,浪谷里黑沉沉只觉一团神秘暧昧。我们都拼尽全力向毛泽东靠拢,要升一起升,要沉一起沉。拿了救生圈的人更是随时准备应付意外。

    “你们不要紧张,我们只会被冲上岸,不会被拖进大海回不来。毛泽东仍是一副轻松自在的安闲样子,随波起伏,一边对我们说:“你们正年轻,要经风雨见世面。不要做温室里的花草。要在大风大浪里锻炼成长。”以后,我多次听到看到毛泽东讲“要在大风大浪里去锻炼自己”一类的活。就我所知,1954年在北戴河游泳是第一次讲。

    此后,毛泽东更不愿意在小池子游泳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是必然结果。他游湘江,游邑江,终于提出游中国第一大江一一一长江。

    这次不顺利,遭到很大反对。几乎游不成。世人总以为,毛泽东想干什么还不是一句话?其实不然。那时,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多数时间并不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一个阶级,一个政党,一个民族。这也是当时党内党外的一致看法。

    1956年夏,毛泽东在广州提出游长江。罗瑞卿。王任重。汪东兴等同志经过研究,都不同意。我劝毛泽东,劝不动,他非游不可。罗瑞卿等首长更是反复规劝,怎么也说不服。他执意要游,甚至发了脾气,把警卫队的队长也赶走了。他说:“无非你们就是怕我死在你那个地方么!

    王任重同志见闹到这个地步,无法再拦,忙赶回湖北组织游泳选手。安排一应保护救护措施。

    本来,毛泽东已经多年不坐飞机。那时,中央有个决定,不许主席乘飞机外出。怕出事。可是这次,毛泽东坚持要坐飞机。从广州到长沙,从长沙到武汉都是坐飞机。毛泽东写的(水调歌头游泳)前两句是: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写得很真实。乘飞机由长沙到武汉时间很短,不到一顿饭的工夫。

    那次游长江,毛泽东是从准备建长江大桥的桥墩那里下水。漩涡很多。湖北省委第一书记王任重同志亲自准备布置。那段时间他探水流,选位置,很辛苦,全身晒得油黑,嗓子也有些沙哑。

    毛泽东坚持叫我一起游,我不肯。我坐小船随主席,是为防万一,以便及时抢救。当时有不少小船围拢来跟随,毛泽东又发了脾气,命令全赶开,不许船靠近他。我说我必须靠近,这是我的职责所决定。毛泽东争论两句,让步了。只同意我的这只小船稍稍靠近些,但不许妨碍他的视线和游兴。他将一个救生圈丢给我爱人吴旭君,叫人保护她。吴旭君叫起来:“我是保护您的,怎么能让您保护我啊。”

    毛泽东从舷梯下船,顺流游一个多小时,游出十六七里地。游罢精神焕发,十分开心。他说:“罗部长不叫我游,我就偏要游。”他说这句话时,神情就像一个争强好胜终于如愿以偿的孩子。他还对我说:“你没游,你不后悔吗?这是中国的长江啊!

    医疗

    搞好毛泽东的医疗,对我来说责无旁贷,而且是第一位的职责。

    我在毛泽东身边工作期间。他很少生病。记得五十年代北京闹了一次流感,来势很凶。毛泽东的卫士也有传染上的。卫士封耀松同志感冒,毛泽东看出来了。叫我替他医治。小封正当年轻体壮,我不担心,开几眼药就行,他吃药不吃药一星期准好。我担心的倒是毛泽东。他上了年纪,何况吃饭。喝茶、休息都由卫士负责。那几天正是封耀松接连值正班,难免传染。我劝毛泽东吃药预防,毛泽东说我乱弹琴,没病吃什么药?我说治病有药,防病也有药。他坚决不吃。他说他相信自己的抵抗力。

    他果然不曾染病。

    毛泽东生病少,不等于工作好做。有时甚至很使我紧张为难。我遇到的最大困难有两个:一是劝主席吃药难,二是应付江青难。

    一次,毛泽东精神不大好,经常皱起眉头吸凉气,饭也吃不下,时时用手捂住腮帮。我观察到了,马上想到他的龋齿,坚持替他检查。他只好坐在藤椅上,张开嘴。

    果然是牙床发炎,肿得厉害,已经化脓。

    “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了命。我想起主席说的话。他笑了。我说:“这次可是真病了,牙床化脓,淋巴肿大,你得吃药,吃抗生素。”

    毛泽东疼得直皱眉,却仍然在笑:“你们这些医生呀,就喜欢用药。

    “是呀,有病不用药怎么行?”

    “我不用药。”毛泽东有时很像一个固执的孩子,连连摇头,一边还疼得吸凉气。

    “别讳疾忌医呀,这是您常讲的话。我知道跟主席打交道难,最好的办法是用他的话去攻他。

    “我不忌医我忌药。你有不用药的办法吗?”

    “病重了不行,重了必须吃药。吃抗生素很快可以好。”

    毛泽东经常是凭直觉办事,而他这样的伟人的直觉有时确实入木三分。他说:“我不用药。你吃药好了,你的抵抗力就没发挥作用,就得不到锻炼。应该调动自身抵抗力对付外来侵略。总用药抵抗力就会衰退,再有细菌侵入就要出大乱子。只有经过斗争抵抗力才能变强大。

    我问:“照这样说,还生产药干什么?”

    毛泽东说:“只有抵抗力不行时,才用药助他一臂之力,反败为胜。这次我要看看我的抵抗力能不能战胜?”

    我说不过他,只好妥协:“那好,我要多观察。要是你的抵抗力不能战胜,我还得用药。”

    几天后,毛泽东没用抗生素便好了。他得意地笑道:“怎么样?我的抵抗力战胜了。自力更生么,不能光依靠外援。天下万事万物,都脱不出这个道理。

    在我的记忆中,毛泽东患小病,我给他药,他全给我顶回来了。他不止一次对我说:“徐医生说,你这个医生的话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全听你的话我就完了,全不听你的我也不行。”

    他病比较重时,也有听我话的时候。但是用药也是再三询问。我是大学毕业,可以讲出一套一套道理。他信服了,便自觉用药。早在1953年,他便多次对我说:“中药和中国菜是中国对世界的两大贡献。不信你往后瞧。

    说服主席用药难,毕竟是医生和病人的配合问题,何况多数时候毛泽东是正确的。应付江青难,就完全是另一种性质了。

    我和江青争吵,多次闹到毛泽东那里。罗瑞卿、汪东兴、傅连漳等同志都知道这个情况。最初,事情并不是从医疗上引起。

    江青脾气霸道,卫士和护士没有不受欺侮的。我正年轻,看不惯,便去毛泽东那里告状。毛泽东每次都是支持我,严厉批评江青,有时批得相当厉害,甚至发脾气喊:“滚,你给我滚出去!”

    江青发现是我告状。记仇了。她找不出我医疗上的毛病,便随便扣帽子。

    江青有时也吃安眠药。我们会诊后,经研究给她药。有一次,她突然大吵大闹,说让她吃安眠药的全是反革命,想用毒药害她。这条罪名安头上是要坐牢杀头的。事情闹起来,她拿不出证据,我也无法澄清,她就是说她中毒了。定不了案,她便赶我走:“让他走,这里不要他,马上让他给我走!

    担这分嫌疑,我虽离开日子也不好过。吴旭君同志便将这件事报告了毛泽东。她说:“徐涛同志如果是反革命,那么我也是反革命了。要处理就一起处理我们两个。”

    毛泽东听说了这件事,异常气愤,发了脾气。当即叫来江青,斥问:“徐涛是我的医生,你有什么权力赶走?”毛泽东一旦真动怒,江青轻易不敢吵闹顶撞,有时还要做点自我批评。毛泽东非常严厉他说:“他们为我看病为我服务,从根本上说不是为我个人,而是为党为人民工作,你凭什么就能赶他走?你怎么赶走的就给我怎么请回来!你要给我向他当面道歉!

    江青退出来,不敢公开违抗,只好又让我回来,并且当面向我道歉。她原以为我也会做做自我批评,至少会说几句客气话。可是,她加给我的全是莫须有罪名,我怎么可能说客气话呢?为此,江青更恼火我,逢人便讲:“徐涛那么大架子。我都向他道歉了,他就不做一点自我批评。”有的同志将话传给我,劝我去讲几句。我那时血气盛,自认没错,到底不曾说一句客气话。

    于是,这件“不做自我批评”又成了她下次整我时的罪名之一。我曾几次被她赶走,都是毛泽东命令她把我请回来。当时,副卫士长孙勇等同志也常向毛泽东告江青的状。毛泽东多次当面批评江青是资产阶级个人主义。他对我和卫士们不止一次说过:“江青这个人哪,我跟她搞不来,谁跟她也搞不来!”

    1959年,江青在广州又一次发脾气赶我走,她常为一些小事发无名火,有时她自己心情不好也找身边的人撒气,你就是再小心也不行。她外出散步,问外边冷不冷?卫士说不冷。她一出去就发脾气:“这么冷你说不冷?你安的什么心!回来打扑克。又怪卫士出错牌,喊起来:“出去,你给我出去站着去!”

    卫士在走廊里罚站几小时。我劝他走,我说我给放哨,江青什么时候出来我再叫你出来站。卫士非常忠厚老实,就那么站着不走。我请省公安厅厅长从中劝说,厅长在江青盛怒之下不敢多劝。后来这名卫士给北京打电话,报告卫士长,卫士长又报告了毛泽东。这件事把毛泽东气坏了。他当即指示,让这位卫士回北京,不要再给江青服务。

    江青肚子里更憋火,便朝我发。就像世上某些常见的情景。她开始是生闷气,当着我面摔门,出出进进把门摔得很响。我也气盛,反过来也用力摔门,声音更大。这下子她发作了,喊叫起来:“徐涛,你摔谁?不想干你就走,马上给我走!我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拿起药箱就走。可是,她又喊起来:“你走你的,把药给我留下!”我说:“那不行。这药是我负责的,我是医生。我不能留。留下来你再中了毒,我负不起责任。”她说:“我叫你留下!”我说:“医生不能这样做。”后来,由省公安厅为她另派了卫士和医护人员。

    这件事后,我考虑与江青结怨已深,留下继续工作已经不方便。过段时间,寻找一个机会,向毛泽东提出希望回医院工作。

    毛泽东不愿我走。但是,他还是理解了我。他曾手指江青说:“你这个人非常资产阶级,个人主义,很少有人能跟你搞到一起!

    那时,要想在毛泽东身边工作下去,就得适应江青。否则,她总闹事,对毛泽东精力牵扯很大。毛泽东整天考虑国家大事。这样牵扯怎么受得了?所以,后来毛泽东与江青分居,我是完全理解的。毛泽东是全党全国人民的领袖,不能让江青这样无休止地去干扰和牵扯毛泽东的精力啊!

    毛泽东最后说:“这样吧,你这么好个医生,给我一个人办事也太浪费。你还是到群众中去,到北医。但我们熟悉了,我有病有事就找你。

    毛泽东始终相信我、关心我,我和吴旭君同志结婚,他向我们贺喜,并送我们一套新出版的他的选集。我们生了一个女儿。他又祝贺说:“祝贺你们为新中国增添建设者。”孩子会走了,他让送他那里去玩。孩子由家里老太太照看,毛泽东向老太太亲表谢意:“小徐和小吴在我身边工作,你老人家也是做了很大贡献。”我离开中南海后,还经常被毛泽东叫去看病或聊天。我爱人吴旭君一直在他身边工作二十多年。

    从延安时代始、毛泽东就严厉禁止江青干预政治。为此,我和卫士们都目睹过江青向毛泽东大吵大闹。毛泽东不曾让步。但是,1963年后,江青逐步涉足党的政治活动。诸多原因中,林彪。康生等人是起了不少作用的。同时,也不难看出,她的野心和政治阴谋活动,是随着毛泽东年事日高,身体健康状况日下而愈演愈烈。

    由于过度劳累和生活的无规律,饮食的随意性,毛泽东较早开始衰老了。这种衰老最初并非表现于闹病。1965年,外国作家安德烈,马尔罗在毛泽东接见后,这样写道:“自从谈话开始以来,毛只是把烟送到嘴上或放在烟缸上,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动作他忽然向天空扬起双臂,又一下子放了下来毛懒懒地挥挥手,然后两手支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他的身体比我们所有的人都直,尤如一块巨石。他身后跟着女护士,一步一步走着,僵硬得似乎没有曲膝”

    这不是疾病,却是比疾病更难缠的衰老。毛泽东是名伟大的战士,对物质并不眷恋,敢于作最艰苦斗争的选择。他在所有对手面前都是强者,胜利者。然而,面对衰老,他便如同姜菩众生一样,无论多么伟大也奈何不了自然法则。安德烈马尔罗研究写作过世界许多著名的领袖人物,对毛泽东是钦敬的,和毛泽东交谈之后曾暗暗震动。因为大脑哪怕出现微小的梗塞,也总是首先表现在行动的僵硬上。丘吉尔曾患这种病。当他去巴黎接受解放勋章的时候,走起路来和毛泽东一样。

    年复一年,毛泽东渐惭衰老。像灯一样,油慢慢地耗尽。“九。一三,事件后,毛泽东几天睡不好觉,吃二三次安眠药也睡不好。护士长吴旭君异常焦躁。这种情况过去虽然也有,毕竟现在年事已高,渐渐衰弱的身体骤然垮下来。党的“十大”召开时,毛泽东已经不能“健步走上主席台”他的行动已经不便。闭幕时,全体代表退场后,他才离开。

    1972年,毛泽东患了一场大病。是在尼克松总统来华访问的前夕。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毛泽东的医疗救护工作。

    尼克松访华是件大事,毛泽东必须接见。中央成立了医疗组进行抢救,由周恩来亲自掌握。他把我找去,说:“徐涛,你了解主席过去的情况,你也参加治疗工作。”

    抢救中,输液使用了大量抗生素。望着主席重病虚弱的身体,我想起他牙床化脓不肯吃抗生素的往事,想起他在北戴河游泳,向惊涛狂浪挑战时的气魄体魄,我心如刀绞,泪溢眼眶。

    然而,抢救之后,江青不满意结果,把参加会诊的医生扣上反革命特务集团的帽子,并且吓人地举出苏联的“白衫阴谋”为例。那件公案曾登在1953年1月13日的真理报上:“不久前,国家安全部门发现一个由医生组成的恐怖集团,他们想通过有害的疗法达到缩短某些苏联领导人生命的目的。”当时有五位医生被指控、逮捕。

    江青宣布我们是反革命特务集团时,已是令人望而生畏地站在了国家政治领导顶峰上的“大人物”当时的政治气氛,这一句话足以叫我们人头落地。还有谁能阻止她?我几乎要绝望了。

    毛泽东终于得知这个消息。他以虚弱之身。抬手指住江青问:“你说这些医生是反革命特务集团,你知道这个集团的头子是谁吗?”

    江青张张嘴,没敢贸然回答。

    “我知道。”毛泽东忽然以手指鼻:“就是我!

    一句话救了我们这些会诊医生,使苏联医生的悲剧不曾在中国重演。毛泽东说:“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要害我早就可以害。我知道自己的病,我也知道他们都是一些非常好的同志!”

    病后,毛泽东的天地渐渐变小。记忆力减退,最近的事情最易忘记,反而是青少年时的记忆保留多些。人老了都是这样,毛泽东也不例外。他的精神活动不断缩减,判断力和注意力松弛,这是语言困难的前奏。

    那以后,毛泽东再没写过多少东西。他的诗同手稿都是由吴旭君保管。从1963午3月一直到1973年冬,毛泽东对全部诗稿重新看过数次,对有些诗词作过多次修改。每次修改都是吴旭看作记录,等毛泽东反复推敲将字句确定后,毛泽东再亲自改到手稿上。然而,到了1973年冬,他已不愿着笔了。

    那天,毛泽东叫吴旭君把卷宗里的全部诗词用毛笔都抄写一遍。抄完第一遍,与毛泽东一起核对,毛泽东对其中有的诗词再作了修改。但对贺新郎读史一同未改。核对时,主席手稿是“为问何时猜得?”吴旭君特意问:是“为”还是“如”?毛泽东说是“如”不是“为”吴旭君请毛泽东在乎稿上改一改,毛泽东说:“不要改了,随它去。”词的下阕有一句:“盗拓庄跷流誉后”毛泽东叫吴旭君在盗字上加引号,即成“盗”吴旭君又请毛泽东在他的手稿上也改一下,毛泽东说:“不要麻烦了,就这样。吴旭君抄完第二遍(将第一遍抄稿烧毁了),再与毛泽东核对,特意又问:“是“如问何时猜得?”毛泽东点头,一个伟大的诗人,十年推敲不肯“随它去”不厌其烦。现在却“随它去”、“不要麻烦了”毛泽东当时的身体状况可想而知。现存的抄稿和手稿留此差异,虽然有吴旭君的回忆证明,后人大概仍要打一番考证研究的笔墨官司。诗人的心虽然始终不死,那火焰却随着生命的接近消逝而渐渐熄灭。医务工作者面对毛泽东的衰老束手无策,只能竭尽全力给他一些生活上的照顾。

    吴旭君累病了,住了一段医院。出院后,在1976年春节,毛泽东请她去吃饭。饭前看了一场电影。看的是达式常主演的难忘的战斗。毛泽东生前本来不爱看电影,这次例外,越到晚年他越时时想起共和国诞生之前那遥远的波澜壮阔震撼世界的斗争。他在悄悄流泪。当演到人民解放军入城受到群众无比热烈的欢迎时,毛泽东问我爱人吴旭君:“那欢迎的学生里有你吗?”

    吴旭君是上海学生,毛泽东是知道的。当年她确实曾在欢迎之列。她流着泪点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时,毛泽东泪如泉涌,再也无法控制,全场哭成一片。不等电影结束,医护人员赶紧把毛泽东抬走了

    毛泽东的晚年,发生不少错误和失误。但是,他始终怀着最崇高远大的理想,始终保持了巨大的革命热情和伟大的献身精神,他一生都在战斗。他是真正把一切都献给了人民的伟大战士。就在生命行将结束之际,在一群野心勃勃的人的包围中,他仍然以非凡的决心和意志,一笔抹去江青所代表的那股政治势力,不允许她组阁,不曾把党和国家的最高领导权交给“四人帮”一伙。这不能不说是老人家对中国革命和中国人民做出的最后一次重大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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