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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幸早死的话,如果没有好风水,就先把我送进忠烈祠。]

    阿达精神很好,挥手有力,严力宏放下心和他打屁开玩笑

    “忠烈祠,难道你作鬼还想去拍那些有官衔的死人的马屁?还是莲岩好啦,我可以出卖面子,给你打对折的特别优待。”

    严力宏的父亲的见解和一般人不一样,许多年前成立一家“莲岩殡葬礼仪无限公司”经营项目就是丧葬事宜,除了不设火葬场之外,其它统统都有,包括寺庙、灵骨塔、几十甲的花园公墓,乾净又清幽,晚上还会有不怕鬼的情侣躺在坟上幽会;几次流星群经过台湾时,往他们花园公墓的必经道路就特别塞车。此外,市区还有全省唯一的私立殡仪馆,还有棺材寿衣大卖场,凡办丧事需要的东西那里都找得到。企业化、有远见的经营方式让莲岩的名声叮当响;不过,除了几位要好同学,没人知道严法官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吴民达笑着说:“好,我还可以掐死你让你陪我一齐去游地府。力宏,拓子那边有消息吗?”

    严力宏摇头。

    “拓子说他的委托人看完报纸,就每天战战兢兢地等著罗云天去拿钱,结果罗云天连电话也没打来。拓子正忙著安排他委托人的家人分批出国,他叫我跟你打声招呼,暂时无法来看你。”

    “叫他安啦,出院后我又是一条活龙。不过,好奇怪——”

    “我知道你在奇怪什么。说真的,我和拓子也正烦恼著,照说罗云天跑路最缺钱用,而他竟然不去拿钱,我得好好研究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吴民达剑眉也跟著严力宏皱起来。

    “我刺中他的大腿,贞子划伤他的右手,这两道伤虽然死不了人,但凭著滴落的血也应该可以找到他才对啊,怎么他就像突然蒸发,逃逸不见了?”

    严力宏说:“除非,你的同仁里出了大内好,他被内奸救走藏起来。”

    “我也怀疑过。不止这次,之前也是这样。我和罗云天拼得昏死,醒来时他就逃掉了。到底是谁呢?”吴民达伸手压著白色的绷带,伤口的痛让他想起罗云天数次从他手上脱逃的耻恨。

    [这件事暂时不要张扬,我会想办法调查。”

    “真恨不得赶快出院去追捕罗云天。”

    “别急,总得等身体复原才有力量。”

    [这位先生说得对。”花玉贞手上拿著便当和饮料进来。严力宏听到陌生的女声立刻回头看。花玉贞对严力宏笑了笑,张著晶亮的瞳眸等著人介绍。

    “他就是我说的当法官的严力宏。力宏,她是花玉贞。”吴民达躺在床上替两人介绍。

    懂事以来,她见过的法官都只会蹙眉摇头,对她笑的只有眼前这一位,叫她又敬又惊。花玉贞偷偷地打量阿达的好兄弟——一位不一样的法官,性格的脸上架著一副墨镜,眉宇间充满睿智和英气。同时,花玉贞心里暗喜地窃笑着,过去她认识的人,几乎都是看到警察就拔腿跑的地痞流氓,现在她走运了,认识的人都是在追地痞流氓的警察和法官,花玉贞觉得她卑微的身分随著阿达而提升,因此她此后要认真当个高尚的“好女人”

    肚子饿了的吴民达看到花玉贞手上的纸袋,垂涎问道:“贞子,浦烧鳗便当?”

    “嗯。看你昨晚吃得很开心,特地再去买的。还有葡萄。医生说你想活命就不能喝酒,葡萄酒也不行,但可吃葡萄,让它在胃里发酵也能补血。”

    吴民达是因为躺在床上郁卒,才骗花玉贞说他失血太多,要喝葡萄酒才能补血,没想到她竟然跑去向医生求证。

    吴民达不悦地对他的[台佣”说:“你有听说过葡萄吃进嘴里会在胃里面发酵,变成葡萄酒的奇迹吗?看,要是你有买回来,我就可以招待客人了。”

    花玉贞小脸悻然地垂下。严力宏看了不忍,立刻说:“阿达,你别忘了这是医院,叫我喝酒会害我被护士赶出去。”

    “反正你今天想喝也喝不到。贞子,帮我坐起来。”花玉贞好听话,马上过来把吴民达扶坐起来。

    “喂!她不是该受你们警察保护的证人,你叫她出去外面替你买东西,还当你的私人看护。”严力宏皱著眉。这罪名该叫什么?奴役证人好了。[花小姐,阿达是不是威胁强迫你替他做事?”

    “喂喂喂!你不用费心替我安插罪名,是她自愿说要照顾我的。力宏,我可是极力推辞过,不信,你问她。”吴民达最后也学严力宏皱起眉来。

    阿达为什么不能体会她对他的真情?花玉贞打起精神替吴民达说话:“严法官,阿达没有骗你,是我求阿达让我替他做些事的。好了,你们当官的一定要皱著眉头才觉得帅吗?”

    两位好朋友被她一说,转头互相对看,像照镜子一样,竟然连皱眉头的样子都几乎一个样。吴民达和严力宏这两个爱皱眉的男人笑了,同时举手压平浓眉。

    花玉贞重新展露笑容,用著甜腻特殊的声音说:“听阿达说过严法官重情重义,是他的恩人。鳗饭便当我多买一分,严法官留在这里一起吃饭好吗?”

    严力宏点头,对这位待阿达如“神”的女孩十分好奇,趁花玉贞转身拿便当的时候,嘴巴在吴民达耳朵边小声问:“你们无话不谈了?”

    花玉贞已经把盒盖掀起。好香!吴民达用力吸进满腔的鳗鱼味才小声回答严力宏的话——

    “力宏,这张床让你躺两天就好,躺过你就会知道日子有多无聊,睡不著时只好和她有的没有的乱聊一通。”

    没错,连严力宏都是吴民达挂在嘴上的谈天对象,所以花玉贞第一次见到严法官在病房里还戴著太阳眼镜,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严力宏是浪子回头,青少年时斗狠贪玩,在高唱青春不要留白的年代,他的右眼不幸留下一道约十公分的疤痕;深色镜片可以替他遮丑,一方面不会吓到良民,一方面他也不喜欢看到那些良民嫌弃的眼神。

    躺在床上睡觉,三餐有温柔的美女服侍,这种日子会无聊?严力宏骂道:“少骗我,我看你恨不得继续“无聊”个月。”

    吴民达可不想再躺一个月。

    “我真的不敢想,你别诅咒我。”

    花玉贞把活动餐桌推过来。这是医生解禁,说他什么都可以吃了之后的第二次大餐;吴民达的眼睛像孩子的一样,快乐而满足地看着放双分料的鳗饭便当,花玉贞心里不再感到委屈。

    而为了报答花玉贞替他买好吃便当的情,吴民达正经地问道:“出去有没有小心点?有没有可疑的人跟著?”

    听到吴民达关心的问话,即使是公事化的语气,花玉贞的心一样暖和起来。她笑着说:“托你的福,我现在出门都有便衣陪著,好像总统的女儿一样神气,像你这么小心,可疑人物会笨得在我面前出现吗?”花玉贞对他们笑了笑。“你们先用,我去洗水果。”

    严力宏用手戳吴民达没受伤的手臂。

    “她讲话一向都这么有意思吗?”

    “有意思!?有时候被她拐弯抹角的骂完还不知道,别看她好说话的样子,其实很厉害咧。”

    “阿达,我看她是喜欢上你了。这女孩很不错,对你这位少根筋的老粗很体贴,喜欢她的话就早点成家。”

    严力宏的话让正在很吞虎咽的吴民达呛到。吴民达一手压住开刀的伤口咳了几声,一手端起贞子带回来的汤,喝下几口然后才说:“力宏,拜托不要乱想。”吴民达先听听洗手间的水声够大否,才小小声告诉严力宏说:“她不像表面那样天真单纯,问题多得很咧。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把命博在改善治安、捉拿坏人的吴民达,到目前为止还不敢有交固定女友、成家立业的“大愿”更不敢胡乱许下承诺。一个人的日子过惯了,觉得无拘无束的生活好得很,没压力、没负担!假日睡到自然醒,不用陪老婆回娘家,袜子和内裤放一齐洗,没人会找你吵架。

    为什么有人想要脱离这种惬意逍遥的日子?吴民达认为那些想结婚的男人八成都头壳坏了。

    本来想要去拿剪刀剪葡萄的花玉贞不小心听到阿达的真心话,她脑子一片空白,提不起脚踩出浴室。只怪自已过去的历史太辉煌,才会被阿达看不起。花玉贞回到洗手台前,晶莹的眼睛一直眨、一直眨,把发烫的泪水眨回肚里之后,才发现整串葡萄都被水冲散了,她低下头用力吸吸鼻子,然后把葡萄一颗颗捡起来。

    像收拾她散裂的心一样地小心放进保丽龙盒里。

    吴民达本以为花玉贞的热情几天后就会俏退,没想到她一本初衷,亲手洗涤他的衣物,三餐外带点心,不厌其烦地替他准备;夜晚缩著身子睡在狭窄的陪客床上。这种令人眼红羡慕的际遇不是每个人都遇得到的,同事们纷纷暧昧地逼问他和花玉贞的关系,顶得吴民达举手发誓花小姐是他的朋友,但绝不是他的女朋友。

    风声一出,来探他伤势的同事竟然也出现不认识的,让他哭笑不得,暗地嘲笑他的同事一群脖子上顶著猪脑,整天疯“某”的傻瓜。

    因为这一群没用的王老五见到花小姐就少根筋,贞子竟也能面不改色地善用她的魅力,心安理得地利用警察替她跑腿。

    不过话说回来,警察本来就是维护治安、保护老百姓生命安全的人。救她性命本来就是他的责任,他实在不懂贞子为什么甘心替他作牛作马。轻微的呼吸声让吴民达的视线转向盖著一张薄被、蜷缩在陪客床上睡觉的贞子。

    空调温度调得太低了。

    贞子事事都以他为主,连空调也是。吴民达悄悄下床,拿起他的被子替花玉贞盖上,然后把冷气温度稍微调高一点。反正睡不著了,不如到外面活动筋骨,顺便和同事们聊天打屁,听听除了他以外,局里有没有较正点的八卦新闻。

    吴民达出去不久,花王贞舒服地翻身,睁开眼睛发现原来身上多了一条被子,难怪她会觉得温暖。这条被子上混著多种味道,有消毒水味、汗味和菸味;病房当然不能抽菸,所以阿达忍不住想抽时,她就站到门口帮他把风。这条被子有属于男子汉的阳刚味,让她有安全感。

    花玉贞抬头看,阿达不在床上。她把被子裹紧,静静聆听,听到门外有阿达的笑声,她才安心地闭上眼睛。

    这几天,她几乎变成阿达的家属,认识了他所有的朋友,是她缠著阿达,她感谢阿达不曾给她太大的难堪,除了对每一个人否认她是他女朋友。

    每听到一次他的否认,她的心就痛苦地偷偷哭泣一次,然后告诉自己:阿达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值得她等、值得她付出。转过头来再度面对阿达时,又是一张他熟悉的笑脸。为什么除了友倩,他不肯了解她的心、接受她的情?

    花玉贞幽怨地叹了一口很长的气,然后拉上被子盖住脸,偷偷垂泪,直到睡著。不久,她作了一个恶梦。

    花玉贞梦到她坐在船上,沁凉的海风迎面而吹,她笑着看阿达两手端著饮料从甲板上走过来;阿达倏地忽隐忽现,她揉揉眼睛再张开看,却变成可怕的罗云天站在她面前,放在背后的手上拿著一支针筒慢慢转到面前;她睁著眼无法移动,看着罗云天把针筒里的毒品推进她的血管里,接著罗云天抬起阒黑的眼,面无表情地说:

    你背叛我,我要带你去菲律宾,菲律宾的海盗最喜欢细皮白肉的女人。

    她放声尖叫,希望阿达快来救她,接著就被套进布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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